众多将官坠入承包商用金钱美色编织的欲望之网
美海军陷史上最大规模腐败丑闻(深度观察)
本报驻美国记者 陈丽丹
6月9日，美国一星海军少将、海军补给部队司令特别助理罗伯特·吉尔博接受重罪指控，承认在腐败丑闻调查中说谎，成为美国海军史上最大规模腐败丑闻“胖子莱昂纳德案”中被正式起诉的军阶最高的现役军人。在吉尔博认罪两周前，另外三名美国海军现役及退役军官因卷入该案出庭受审。这三人中有美驻菲律宾大使馆前武官，也有负责美国海军在西太平洋补给的军官。检方指控三人利用职务之便，秘密为总部位于新加坡的格伦亚洲海上防务公司(以下简称“格伦防务”)牟利。
“胖子莱昂纳德”是马来西亚籍承包商莱昂纳德·格伦·弗朗西斯的绰号。自2004年起，美国海军多名将官坠入莱昂纳德用金钱与美色精心编织的欲望之网，为其执掌的格伦防务提供美国海军舰船动向以及竞争对手报价等机密情报。而格伦防务利用美国军舰停泊在其所运营港口之机，向美国海军收取超额服务费达数千万美元，甚至在海军展开调查后，依然有人顶风作案，向格伦防务泄露军方内部调查线索。美国海军中普遍存在的腐败文化以及“有法不依、违法不究”的氛围使得不少人即便犯案也不以为意。
“慷慨”换“口碑”，承包商与海军高层密切交往使其十数年来屹立不倒
2013年9月，莱昂纳德在美国加州圣迭戈的诱捕行动中落网。其执掌的格伦防务近25年来与五角大楼有着密切的生意往来，为数以百计的海军舰船在访问太平洋和印度洋港口时提供补给。
莱昂纳德落网后，数百名执法人员在美国3个州以及其他7个国家展开行动，抓获嫌疑人并扣押有关证据文件。截至本报记者发稿时，已有包括吉尔博在内的14人遭起诉，其中10人认罪，司法调查仍在进行中。由于牵涉面广、涉案人员级别高，该案被美国媒体称为“冷战后美国海军所陷最为严重的腐败和国家安全丑闻”。
在几名马来西亚、泰国和菲律宾前海军军官的帮助下，莱昂纳德打通了与美国海军做生意的通道，格伦防务的分支遍布亚洲。2011年该公司与美国海军签下价值2亿美元的合同，每当美国海军舰船入港，莱昂纳德就在岸边等待，为到访的美国海军军官准备五花八门的享乐项目，包括大大小小的派对、免费酒店住宿和色情服务，甚至演唱会门票和智能手机等电子设备。
莱昂纳德的“慷慨”换来了他在美国海军内部的“好口碑”，与海军高层的密切交往使其十数年来屹立不倒。吉尔博认罪前，美国第七舰队前副指挥官杜谢克是该案遭起诉的美国海军最高级别官员，莱昂纳德对第七舰队的渗透也是最为成功的，多名第七舰队高层都曾去信感谢莱昂纳德的“热情款待”。
据杜谢克供述，为了贿赂美国海军，莱昂纳德购买了一艘英国退役军舰，将其改造为一艘派对船供美国海军军官游玩。作为指挥美国太平洋军事行动的海军上校，杜谢克于2010年安排“林肯”号航母在格伦防务所经营的马来西亚巴生港停靠，这一停就花掉了美军160万美元。
被莱昂纳德拖下水的还有美国军界新星、海军驱逐舰舰长米西维兹等高级军官。去年年底，美国海军作战部长理查德森曾透露，有30名涉案高级军官正在接受美国司法部或海军内部道德机构的调查。司法部官员则暗示，接受调查的人数可能多达200人。
前方缺乏监督机制，后方问责机制也不完备，导致美军丑闻层出不穷
并非所有人都对格林防务的违法行为视而不见。2004年，在香港负责美军舰船补给的低级军官大卫·萧斯发现格林防务狮子大开口，严重超收排污费。当萧斯与莱昂纳德当面对质时，莱昂纳德反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斯随后被告知不用再管这件事，而且只要他对格伦防务的行为提出异议，就会有人叫他“闪一边去”。萧斯在接受美国媒体采访时说：“(海军内)每个人都清楚这一点，却任其发展。如果有人试图阻止，上面就会有人出面禁声。”
萧斯曾向美国海军犯罪调查处反映过格伦防务在“里根”号航母访问期间虚报服务费的问题，但最终不了了之，萧斯反而成为“里根”号航母上人人厌恶的角色。不久后退役的萧斯说，在短暂时间里目睹到的腐败是他决定退役的最主要原因。法庭记录显示，杜谢克也认为美国部署在亚洲的海军内部“已形成了广泛的腐败文化”。
正是这种自上而下视腐败为常态的氛围导致直到2010年美国海军才对格林防务展开调查。为了能继续享受金钱与美色，莱昂纳德的老友、海军犯罪调查处驻新加坡探员贝里沃进入内部数据库，下载调查员的笔记、问询等原始材料并透露给莱昂纳德，助其掩饰罪证、恐吓证人，导致调查进展异常缓慢。
像莱昂纳德这样的承包商与军界高层相互勾结的腐败问题在美国不是孤例。美军对外部承包商的依存度不断增加，承包商的专业服务一定程度上为美军减负，但也带来了层出不穷的腐败问题。2007年，美国陆军曝出伊拉克重建工程受贿案，陆军少校科克汉姆在驻沙特负责军队工程与合同期间，从承包伊拉克和科威特后勤工程项目的商人处收受近千万美元的贿赂。
2005年9月至2014年9月间，美国司法部针对美军在海外战区所发生的不端行为发起237起刑事诉讼，其中多为合同承包和程序性欺诈，美军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因浪费和欺诈造成的损失高达310亿到600亿美元。专家指出，依赖现金交易、对高价合同的订立过程过于草率、军队内部监管宽松等是当前美军对海外驻军管理上的短板。
乔治·华盛顿大学国家安全法教授劳拉·迪金森指出，前方缺乏监督机制，后方问责机制也不完备，导致美军丑闻层出不穷。美国公共诚信中心统计，在美军驻扎阿富汗期间，至少有115名美军士兵及军官通过窃取、收受贿赂和合同串标等方式侵占了价值约5200万美元的资产。不少人供述，他们敢以身试法的一个重要原因，正是军中这种“有法不依、违法不究”的氛围。在莱昂纳德案中，多次接受莱昂纳德奢华晚餐款待的“里根”号航母指挥官、海军少将米勒与另两名海军将官最终只受到内部斥责的惩罚。
(本报华盛顿6月11日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