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星龙骑着摩托车去给乡亲们看病。图片来源:山西日报
一辆摩托,一个药箱,一位村医……在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上,贺星龙创造出了1+1+1=4600的奇迹。他出生在山西省大宁县徐家垛乡的乐堂村。上个世纪90年代,他走出家乡去学医。学成后,他又回到了这片热土,回到吕梁山南麓、黄河东岸。
从那时起,贺星龙背上药箱开始了行医路。从全村143户人家,到周边的28个村子,他守护着4600多名父老乡亲的健康,用贺星龙的话说——“这些人咱‘活’下来了。”
十八年间,他出诊次数高达17万人次,总行程达到40多万公里,足以绕地球10圈。骑坏了7辆摩托车,背烂了12个药包,为百姓垫付医药费10多万元,免收出诊费近40万元……
这一连串惊人的数字背后,是怎样一种纯粹而质朴的情感,让他坚守至今?
以下是来自贺星龙的自述。
一、一段彩铃,一句11年不变的承诺
“您好!贺星龙医生为了百姓患者……进行24小时上门服务。”这是我2007年自己编制的一段手机彩铃,到现在11年了,一直没换过,也是我给乡亲们的一个承诺。
2000年从卫校毕业回到村子里,这个事情我就每天都在做。这里的28个村,每户村民都有我的名片,只要身体不舒服,打一个电话,我就过去了。我家的窑洞墙上,贴着十几张纸,上面有500多名患者的名字和联系电话。手机卡上存满了,只能记在这里,方便查看。
贺星龙上门给村民看病。本人供图
2013年腊月,索堤村贺润廷的孙子高烧抽风。当时我急着出诊,没来得及给摩托车装防滑链。那时候刚下过雪,路特别滑。一不留神我就摔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里,膝盖碰破了,脚也肿了。但我急着赶路去给孩子看病。看完病后,我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就拄着棍子继续出诊了。第二天,张立俊老人打电话说生病了。雪太厚,不能骑摩托。我就用扁担挑着出诊包翻沟走近道,没想到连人带药从20多米的坡上滚了下去。幸亏两个放羊的乡亲把我从沟底扶上来,要不我就冻死在沟里了。给老人看完病回来,我的脚肿得更厉害了,我就自己给自己打上石膏,骑上摩托又照旧出诊了。
为了赶路,我经常把摩托车骑得很快,摔伤擦伤都是常事。最严重的时候,摔得差点儿没命。因为这个,村里人给我起外号——“摩托医生”“疯子星龙”“傻子星龙”……
这些年来,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村里13个五保户,他们无依无靠,除了低保,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徐家垛村85岁的贺德明,老伴和两个儿子都去世了,还患有严重的前列腺增生症,要靠插导尿管排尿。他只要给我打个电话,我都会赶到为他更换导尿管。冯对生也是村里的五保户,没有孩子,一个人住。老人自幼残疾,走路一瘸一拐,三年前又不幸患上了骨髓炎,化脓溃烂,家里一股异味。我从不嫌脏,定期上门给老人清洗、包扎、换药,顺便带点米面过去。老人挺可怜的,我没收过他的钱,给他垫了7000多元医药费。这么多年来,这些老人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而我也把他们当成亲人。
贺星龙在给村里的老人看病。图片来源:山西日报
二、一沓学费,一个村子的希望
“娃啊!你要好好念书,把医学好了,回来给村里人看病。”
22年前,乡亲们把凑来的3025元钱交到我手里时的这份嘱托,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年,我考上了卫校,3000多元的学费让家里犯了难。正当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村里的乡亲们你家拿30,他家拿50,最多的拿了300,硬是帮我凑足了3025元的学费。握着这一沓沓由零钱凑成的学费,我泪流满面,下定决心一定要学好医术,毕业后回村给乡亲们看病。
其实,我小时候就有一个做医生的梦想。大宁县属于国家级贫困县,村里大都是穷苦人家。12岁那年,我目睹50岁出头的爷爷因为一场重感冒没有及时治疗而引发肾衰竭离世,这悲痛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我。为了让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卫校毕业后,我放弃了留在大城市的机会,选择了回到家乡。
这些年来,我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出诊治病上,对于妻儿,我有着说不出的愧疚。2009年,我两个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因为村里没有学校,我准备和妻子一起去城里发展。可村里人听说我要走了,每天出诊都有好多人劝我不要走。开学那天,索堤村70岁的郝芳花老人专门跑到我家,给孩子拿了20多个鸡蛋,握住我的手哭着说:“星龙,你可不能走,走了谁给我们看病。你走了,我就活不成了。”那一瞬间,我决定不走了,我觉得要走了就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曾经帮助过我的老百姓!
最后,妻子还是包容了我,她一个人领着两个孩子去了县城,一边打工,一边照顾孩子。最让我欣慰的是,现在孩子只要放假回来,就跟着我骑摩托出诊。孩子说,长大了要像爸爸一样当医生,给老百姓看病。
贺星龙在询问村里老人的健康状况。图片来源:新华社
三、一个摄像头,把患者联系在了一起
去年,我当选了党的十九大代表,做梦都想不到,我一个农民的孩子、一个深山里的乡村医生能走进人民大会堂,参加一场举世瞩目的盛会,当国歌响起的时候,我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是让我铭记一辈子的时刻。回来之后,我努力宣传十九大精神,把党的好政策、好声音传递给广大人民群众。
贺星龙作为十九大代表在人民大会堂参会。本人供图
外出次数多了,有时候老百姓来找我看病,就可能会白跑一趟。这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后来我就从网上买了两个摄像头装在诊所里,这个摄像头帮了我的大忙。病人来了,我没在,就可以对着摄像头给我打电话,我能看到病人的情况,轻的给一些建议,并让妻子帮忙处理。严重一点的想办法往回赶,或者建议患者去上级医院处理。有了摄像头,可以根据患者病情灵活应对。
现在村里很多人都有智能手机,也会用微信了。我买了手机之后,基本就没有关过机。话费用得也不少,最多的时候一个月900多。因为经常会有病人打电话或发微信过来询问病情,有的干脆给我打视频电话,我不管在哪都会接,这样我就能看到病人的情况,对症下药。
最让我感到高兴的是,最近国家卫健委在大宁县安装了几个微医系统试点,其中有一个就在我的卫生所。有了这个微医平台,我就能和专家面对面交流,就一些疑难杂症和重症进行沟通,寻求帮助。乡村医疗水平的提高,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庆幸的是,国家准备在大宁县实施“医联体”计划,每三、五个村建一个标准化的卫生室,这对于老百姓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未来,我希望可以有更多青年人加入乡村医生这个行列,守护群众的健康。
贺星龙挑着药箱在出诊的路上。本人供图
记者手记
这些年来,“党的十九大代表”“全国十大最美医生”“全国卫生系统平凡英雄奖”“白求恩奖章”“中国好医生”“全国向上向善好青年”“第22届中国青年五四奖章” ……无数荣誉、头衔纷至沓来。但是,贺星龙还是喜欢别人叫他乡村医生,他心头最牵挂的,仍是十里八村的村民。这份最淳朴的坚守,是最值得敬佩的初心。
路虽崎岖,黄土地留下了他的足迹;村医平凡,却用行动让生命闪光。(中国青年网记者 马珊 实习记者 李慧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