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月25日至29日,疫情防控一线发生的故事感人至深,请看来自军队支援湖北医疗队的一组日记——
战“疫”120小时
1月29日,医疗队专家李琦与同事在病房内查房,讨论治疗方案。于方洲 摄
1月25日 重庆
亲爱的“小萝卜”,请谅解爸爸的“冷漠无情”
●医疗队队员 罗虎
大年三十凌晨3点38分,一阵短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电话那头,医院卫勤办主任问:“罗虎,要派医疗队支援湖北,你能不能去?”
我顿时清醒了,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时候出发?”
“等待通知。”电话那边回答。
这时候,妻子也醒了。她叹了口气,问了句什么时候走。我说不知道,她没有再多问,只是说:“明天先不要告诉老人,免得他们大年三十都在担心。”话毕,她默默把我抱紧。
在她看来,作为一名军嫂,再去问“可不可以不去”之类的话已是多言。
我给卫勤办主任发了条短信:我是呼吸科医生,必须上!
家人把年夜饭提前到了中午。席间,我轻描淡写地给双方父母说了要去支援湖北的消息。
妈说:“你可不可以申请不去嘛?娃儿还那么小。”
我回答:“我们带队的院长是个女的,人家娃儿才1岁多呢!”
大家都没有再说话。饭桌上的气氛似乎也发生了变化,尤其是我妈,偷偷抹起了眼泪。
背上背囊,我简单向父母道了别,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自我防护。“别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我的战友会照顾好我。”话不多,因为我真的不敢多说。
出门那一瞬间,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2岁10个月大的女儿“小萝卜”坐在懒人沙发上看《小猪佩奇》的照片。
从凌晨接到抽组命令到出门进电梯,我一直不敢去逗“小萝卜”,也不敢和她过分亲近。其实,平时我工作繁忙,她对我不甚亲近。父亲在不在家,对于这么大的孩子来说,可能感受差别并不大。
反而是我这个自作多情、情感脆弱的爸爸,怕过分亲密之后,难舍难分。
我亲爱的父母,请谅解我,在阖家团圆的大年三十,还没说几句贴心的话就匆忙离开。
我亲爱的“小萝卜”,请谅解爸爸的“冷漠无情”,舍不得抱一下亲一下你,就转身离去。
出发路上,我想到了《大圣归来》里面的一句台词:大圣此去欲何?踏南天、碎凌霄!若一去不回?便一去不回!!
每次进入污染区工作之前,医疗队的队员们都会合影留念。于方洲 摄
1月26日 武汉
今天的每一滴汗水,都会成为明日的一片白云
●医疗队队员 陈娴
今天接到通知,医疗队将于下午开始接收病人。
对我们而言,时间就是生命。所有队员明确分工,紧张有序地准备着,只待一声令下。
晚8点,在寝室待命的我接到通知:27日凌晨,“红区”,4:00-6:00值班。
“红区”就是医院病房的污染区,是直接接触患者的区域。面对未知的一切,我内心难免紧张。
凌晨3点,我和战友从寝室出发,步行前往金银潭医院。短短的几分钟路程,我们走得无比坚定。
到达医院后,我们两人一组,严格按照流程穿戴防护装备。战友用笔在防护服背后写上我们的名字。此时。我们每个人只能从名字来区分。
按照流程,我和小伙伴们进入了第二个穿衣区。在那里,还要穿上隔离衣等防护装备,方能进入“红区”工作。此时已是凌晨4点。
一切准备就绪,我怀着紧张的心情进入“红区”病房。和上一班的战友进行详细的病房交班后,我们便开始巡视病人、监测体温、记录治疗等一系列护理工作。
时钟嘀嘀嗒嗒,汗水在防护服里慢慢渗透,护目镜上的水雾起了一次又一次,连呼吸都是难受、压抑的。
6点钟,终于等到战友来接班。然而,交完班后,考验依旧。在脱衣室,我们对照脱衣流程,轻轻地脱掉隔离衣、洗手、脱面屏、再次洗手、脱帽子、三次洗手……在监视器的监视和同伴的提醒下,我终于脱掉了最外层的隔离装备,进入了黄区(半污染区),然后与护士站当班护士道别后进入脱衣二区,再次在监视器下脱掉防护服及其它装备。
最后,是接近1个小时的喷淋沐浴。此时,看着镜子才发现,短短2个小时,我的鼻梁已经被口罩压得红肿,额头也被帽子勒出了深深的印迹。我和小伙伴们相视一笑,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战胜了自己。
回到寝室已经8点,我马上拿出手机,仔细查看下一个排班:20:00-24:00,黄区。
阳光总在风雨后。今天的每一滴汗水,都会成为明日的一片白云。
每次进入污染区工作之前,医疗队的队员们都会合影留念。于方洲 摄
1月27日 武汉
“解放军来了,我们就不怕了”
●医疗队队员 刘凯军
还记得3天前离开家的时候,我跟妈妈说:“我去医院开个会。”然后,我关上家门,背上行囊,直奔集合地点。
当时没敢跟她说,我当晚就要走。我们抵达武汉第二天下午,便开始接诊。
金银潭医院的“红区”,每次进入都让我有窒息的感觉:厚重的防护装备,容易起雾的护目镜,空气中弥漫的无处不在的病毒……这和我平时的工作环境和状态完全不一样。
我主管的患者中,有一位40多岁的女性。详细了解她的病史后,我安慰她:“不用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眼里带着笑意,轻声说:“解放军来了,我们就不怕了。”
经过数小时在“红区”的诊疗后,我时常感到体力不支。脱掉厚厚的防护服,脸上是深深的压痕,还有些医护人员出现了更严重的压疮。不过,看到救治的患者身体好转,我们觉得一切都值了!
因为环境特殊,“红区”里不能有护工,所有清洁、送饭的工作都由我们的护理组同事完成,非常辛苦。一位患者家属见我们这么辛苦,在做好防护的基础上,主动申请成为我们的“志愿者”,帮忙完成清洁、倒垃圾等工作。患者及家属的信任理解,让我深深感动。
今天,武汉出了太阳,阳光用温暖抚慰着这座坚强的城市。我相信,黑暗之后,必定会是新的白昼。
1月28日 武汉
今天的辛苦,值
●医疗队队员 谢韬
在战友们进病房工作两天后,我终于上岗了。
搬运物资、转场、防护培训、熟悉环境、准备病房……深夜到达武汉后,我们医疗队在一天半的时间内完成了这所有的工作。
也许是因为水土不服,也许是因为太过劳累,到达武汉的第二天我开始出现轻微腹泻和头痛。出于职业敏感,我默默把自己和战友们隔离开来。
毛青教授安慰我说:“吃点药好好休息两天,保证你生龙活虎!”
在现今状态下的武汉,在住满患者的病区,休息两天显得那么奢侈!看着战友们一天要轮3个班次,我焦急万分又忐忑不安。
我多想能够早点投入战场,为战友们分担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休息这两天来,我不止一次向队领导请示:“如果我的情况不需要隔离观察,就让我上岗吧!”
终于,在专家会诊确认是水土不服后,我在今天正式上岗了!穿上隔离服,走进“红区”的那一刻,几个患者在走廊把目光投向我。不知怎的,我前两天积蓄的雄心壮志,稍稍变得有点底气不足。
“医生,什么时候开饭?”
“医生,给我换个口罩。”
“医生,让我出去拿一下充电器。”
“医生,怎么不给我输点液体治疗啊!”
……
凭着多年在病房和患者沟通的经验,再加上这两天自我隔离的感同身受,我和战友们逐一安慰病人——
“饭要晚点吃,一会儿先给大家发口服药。这个药可以保护大家的胃,要饭前吃才见效。”
“吃完饭,我们会整理收拾垃圾,然后会统一给大家换新的口罩。”
“您的充电器不算急事儿。等我们得空了再处理可以不?您出去,那肯定不行。”
“大爷,您只要好好休息,注意不要摔倒,再保持舒畅的心情,很快就能康复了,不用做其它治疗。您要相信我们解放军啊,是不?”
……
在这场疫情阻击战中,安抚患者们的情绪,做好心理护理,也是我们工作的重点。
长时间穿着防护服高强度工作,我和战友们时常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但我知道,我们多坚持1分钟,就能让后面接班的战友多休息宝贵的1分钟。
“谢谢,你们辛苦啦!”患者口中说出的这7个字,是对我们最大的认可。
脱下防护服,看着镜中的自己,尽管头发全湿,脸上和鼻梁上留着红红的压痕,也要给自己一个微笑:今天的辛苦,值!
1月29日 武汉
这个口罩,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医疗队队员 李琦
一早,我就赶往病区,与专家们一起参加患者查房会诊。
在病区,64岁的老邓是患者中情绪最不稳定的一个。对病情的恐惧,使得他十分不安。
“听说老年人被病毒感染了很危险,我会不会死?”前几天,每次我查房时,老邓说到激动处,通红的双眼噙满泪水。
为了让患者能够积极配合治疗,他们越是着急,我们越要心平气和。要知道,好的心态也是帮助治疗的重要因素。所以,我们所有医生护士对待患者都像对待自己的亲友一样,一遍遍耐心细致地给他们讲解病情,慢慢安抚他们的心情,帮他们逐渐建立信心。
今天,老邓突然对我说:“你是解放军,我相信你,我听你的!”
我很欣慰!
从病区脱下隔离服出来,已接近中午。回想第一批患者入住病区那天,我们第一时间进入污染区,逐一查房,一干就是5个小时。出来的时候,55岁的我确实筋疲力尽,真是太累了!
但一想到,我掌握到一手资料以后,就可以分享给后面值班的同事,他们就可以尽快掌握情况,方便开展工作,这点累也就不算啥了。
走出污染区,已是中午。一名同事递给我一个新口罩,说了一句:“李教授,生日快乐。这个口罩,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在战“疫”中度过的这个生日,我永远难忘。
温情链接
除夕夜23:08,医疗队队员彭渝已登上奔赴武汉的军用运输机,丈夫唐峤发微信给她——
医疗队队员梅春丽的9岁女儿,在西安家中写给妈妈几封信(摘录如下)——
亲爱的妈妈:
你为什么总在通话的时候对我发火?我每天一起床,就给你打电话。我给你打了很多电话,但是你接的却很少。
我从来不觉得烦,你却说我给你打电话是打扰你。
以前,你去出差的时候,我给你打视频电话,你都会接,话语的声音也是柔声细语的。
你到了武汉,能不能不要变来变去的呀?电话一不通,我的心情就不好,自然就不想写作业。所以,前几天我都没有做一点事。和你开开心心一通完电话,我就全身充满力量,就有劲学习了。
妈妈,你要多注意身体。以后咱们视频都好好说话,不发火,不闹情绪。心情从阴天变大晴天。
这一段历史,值得我们记录
■解放军报记者 高立英
军医董宇超没有想到,自己的那部旧手机竟然派上了大用场——
1月27日,这部放置在武汉市汉口医院呼吸内科病房污染区(简称“红区”)里的手机,拍下了军队支援湖北医疗队队员处理医嘱、救治病患的一张照片。这张图片通过中国国家通讯社发布到了全世界各大媒体上。
医疗队的战友们都知道,董宇超这部旧手机放进“红区”后,就没有想过再拿出来——
在“红区”接收治疗的患者,都是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的确诊病例。这里的空气中、器物上,可能都沾染上了令人闻之色变的病毒。
这部被“隔离”的手机成了功臣。病房内外医护人员紧急联络,用的是它;媒体记者采访连线医护人员,用的也是它。
队员们没想到,这部手机拍摄的工作照,成为记录历史时刻的珍贵图片。
后来,记者又发现一张记录肺炎患者为军队医护人员点赞瞬间的图片,摄影作者陈静是军队支援武汉医疗队的一名护士长。
突然,记者脑海中出现那张题为“轰6-K首次绕飞台湾”的照片。它的摄影作者是轰炸机飞行员杨勇。
驾机飞越宫古海峡、过巴士海峡到达台湾岛东面后,杨勇按下相机的快门,留下历史性的一刻。这一历史由他和他的战友们创造,也由他们自己记录。
同样,最生动的抗疫一线照片,摄影作者也是战斗在最前线的医护人员自己。
董宇超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新闻图片的摄影作者,就像上高中时,一心想报考海军大连舰艇学院的他却最终被军医大学录取一样。
疫情突如其来。许许多多和董宇超一样的军队医护人员,除夕夜驰援湖北,第一时间展开了救治病患的工作。
到武汉后,医疗队的队员们马上投入到高强度、超负荷的救治工作中。每天忙完,躺下一碰枕头他们就睡着了。
“在里面工作4小时,比我参加抗震救灾时背着40公斤的医疗物资走一天山路更累更危险。”董宇超告诉记者。
地震后的危险大多来自路上的滚石。但是,落石不会一直滚,危险是可预知的。而此次抗击疫情,时时处处都有未知的风险。
护士忙不过来时,董宇超就帮着一起做护理工作。病人要咳嗽,容易喷溅出带着病毒的飞沫,他赶紧递纸巾过去,交代病人转过身再咳,避开身边的医护人员和其他病友。病人吐完痰,他再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马上去洗手。
在“红区”工作,医护人员有不少时间都在反复洗手消毒。这样做,是非常必要的,既是对病人负责,也是对自己负责。
董宇超向记者透露,没学医之前,他也很怕血。可一旦穿上这身白大褂,他觉得“当医生很有成就感,没有什么职业比医生更有挑战性,因为没有一个病人的症状相同。”
透过时常起雾的护目镜,董宇超眼中的患者大多是乐观镇静的。疫情来临,最痛苦的是病人,最坚强的也是病人。重症病人都非常安静地配合治疗,轻症病人有的在刷手机微信,有的在看报纸,有的还帮着医生和护士照顾重症病人。
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些救治他们的军医和护士,也在观察和记录着他们,记录着这段注定载入历史的疫情阻击战。
致敬,奋战在疫情防控最前线的中国军队医护人员。
(整理:解放军报记者 高立英 通讯员 于方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