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相比拉，西藏珞巴语意为“魔鬼都不敢去的地方”。
春节刚过，西藏军区边防某团战士杜富强，踏上了前往阿相比拉哨点的巡逻路。此刻，杜富强的二姐杜富佳、三哥杜富民，同样也奔赴他们人生的“阿相比拉”：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一线。让兄妹三人勇敢做出选择的，是他们的大哥——“排雷英雄”杜富国。
今年春节，贵州湄潭县一户普通人家洋溢着温馨的年味。这家的夫妻俩，节前特意跑到集市上买回一对红灯笼挂在门口，他们日夜牵挂的英雄儿子杜富国就要回家了。
这是一家人等待多年的一次团圆。短暂的温暖慰藉过后，杜富佳、杜富民匆匆返回工作岗位，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杜富国仍然坚持到大门口送弟妹出征。“加油！”耀眼的阳光下，杜富国轻轻地向弟妹挥动着伤残的手臂，脸上的微笑温暖而灿烂。
微笑的杜富国。
“灿烂星空，谁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最让我感动。”一场寒潮过后，或出征、或坚守，在边防哨所、在抗疫一线，一家人都在期待着一个暖意融融的春天，早日到来。
——编 者
春节期间，兄妹三人短暂团聚。
“在平凡的岗位，做自己的英雄”
■解放军报特约记者 曹文勇 通讯员 朱健
相同的选择
2月13日一大早，贵州湄潭县一个农家院里，春雪还未彻底消融，阳光穿过清透的空气，照在院门口的红灯笼上。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戴着墨镜的杜富国，在母亲李合兰的搀扶下走出房门。听着院墙外叽喳的喜鹊叫声，闻着雪后泥土的芬芳，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李合兰扶着杜富国站定，掏出手机，打开“多人视频”。在这个事先约定好的时间，远在西藏边防的幺弟杜富强、身在抗疫一线的二姐杜富佳，以及三弟杜富民，与大哥杜富国一起“隔空”团圆。
听到弟弟妹妹们聊起近况、报一声“平安”，杜富国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他怕弟弟妹妹为自己担心，嘴角翘起一个灿烂的弧度说：“不管遇到啥困难，都要保持微笑。作为哥哥，我永远支持你们！”
这温馨又短暂的一幕，成为杜富国一家在这个新春最珍贵的画面。
挂上电话，在西藏山南军分区某边防团任下士的杜富强，看到姐姐杜富佳疲惫的面容，心里满是担忧。
杜富佳是一名急诊护士，她所在的湄潭县人民医院，是此次贵州省指定开设发热门诊的183家医疗机构之一。拨打视频电话那天，杜富佳刚刚走下夜班岗位。为急诊的发热患者监测体温、输液、换吊瓶……由于人手紧缺，那一夜，她几乎没有休息。
正在工作的杜富佳。
时间回溯到大年初一那天，一家人吃着团圆饭围坐桌前，杜富佳就有些心不在焉，拿着手机反复浏览网页上关于疫情进展的新闻。
新冠肺炎疫情蔓延迅速，医院呼吁全体医护人员返回岗位，全力以赴阻击疫情。杜富佳坐不住了，她下决心尽快返回医院上班。
可是哥哥杜富国已经7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杜富佳不知如何向哥哥开口。回到家中的48小时，她一直陪着哥哥杜富国，照顾饮食起居，偶尔聊一聊童年往事。
初一吃过晚饭，电视台播出一档关于疫情的访谈节目，杜富国隐隐感到此次疫情形势异常严峻。
节目结束后，兄妹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杜富佳是四兄妹中唯一的女孩，也是哥哥杜富国最疼爱的妹妹，他敏锐地察觉到妹妹情绪的变化，率先张口问道：“富佳，你们医院现在什么情况啊？”
“哥，两年前你的选择，曾是令我心疼的往事，其实我一直都为你感到骄傲。这一次，我突然有了和你一样的勇气。”妹妹的话，哥哥杜富国听懂了……
人生是由一次次选择组成的，也是由一次次选择决定的。就像在《爱丽丝漫游仙境》中，爱丽丝站在通往童话王国的岔路口，焦急地问“穿靴子的猫”自己应该怎么走时，那只漂浮在半空中的猫告诉她：“怎么走不重要，关键是你要知道你想去哪里。”
相同的血脉，相同的选择。在杜富国的鼓励下，大年初二，杜富佳和同样在湄潭县家礼医院当医生的三弟杜富民，一起递交了“支援抗疫申请书”，并很快奔赴各自医院的抗疫一线，杜富佳还成为医院“青年突击队”一员。
大年初三，杜富民坚守在ICU病房。
“春节只陪伴哥哥2天，陪他吃过几顿饭，但作为医务人员，我们必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特别感谢哥哥理解我们。”关掉视频连线，杜富民又一次走进ICU病房，查房、监测、写病历……此刻，岗位就是他的阵地。
这段日子，杜富国也没在家闲着。他主动申请跟随县人武部工作人员，赶赴各乡镇慰问奋战在抗疫一线的民兵。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比起大家来，更加适应这种“战斗”的感觉。
做自己的英雄
远在2000多公里外的西藏高原，杜富强的手机响了：“巡逻注意安全，等你回来，姐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羊肉粉。” 此刻，姐弟二人浓浓的亲情，仿佛能够融化杜富强脚下的皑皑白雪。 入伍后，杜富佳每周都会给幺弟杜富强发两次信息。过去，杜富强总会习惯性地认为自己是家里最小的娃，“长大”还是很遥远的事……但经过这次疫情，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保护家人的冲动。 春节刚过，杜富强跟随战友踏上了连队最艰险的巡逻路——阿相比拉。
前往阿相比拉巡逻，这是启程前的杜富强(右一)。 悬崖绝壁之上的羊肠小道，杜富强背着几十斤重的行囊，徒步行军3天2夜，蹚过10余条冰河，借助绳索攀爬险隘，架设悬梯飞跃崖壁，一座座终年不化的雪山，被远远甩在身后。 “阿相比拉”是艰险的代名词。当跨越了这种“艰险”之后，当在哨点上展开国旗的那一刻，杜富强的眼圈红了，他开始更加理解哥哥，更加明白了哥哥说的“把青春融进祖国的心跳”这句话的含义。 “脱下军装，我们是兄弟，穿上军装，我和哥哥是战友。”小时候，杜富强是四兄妹中最喜欢模仿哥哥的。长大后，哥哥实现了迷彩梦，他也决心穿上军装。 几秒钟的壮举，让杜富国失去了光明和双臂，也让杜富强这个23岁的青年人，内心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翻江倒海。如今哥哥不能再奋战雷场，杜富强觉得，自己有责任替哥哥扛起钢枪、守在边防。 “在平凡的岗位，做自己的英雄。”2月14日，身处抗疫一线的杜富佳，向组织递交了支援武汉抗疫最前线的申请，弟弟杜富民也写了相同的“请战书”。 杜富佳说，如果没有这次疫情，她和弟弟也许不能理解哥哥杜富国那么深。成为抗疫“战士”，他们终于懂得，哥哥每次聊起自己负伤时的那种风轻云淡，是一颗怎样坚强的内心才能支撑起的平静…… 2月16日，又到了四兄妹相约的“视频日”，一家人各自挤出时间“团聚”。 坐在电脑旁，看着儿女们同屏团聚，相互间一句句的叮嘱，让不善言辞的父亲杜俊眼角闪动着泪花：“你们都平平安安，就是我们最大的心愿。” 父母身旁的杜富国，脸上依然是温暖而灿烂的微笑。他正学着敞开心扉，重新去倾听、感知这个世界。成为自己的英雄，适应全新的生活，他也将和弟弟妹妹一起，在奔跑中成长，和祖国一道等待春天的到来。
本文刊于1月24日解放军报“中国边关”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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