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最近一个时期中美两国在南中国海问题上有些口角，近日在纽约举行的第二次美国—东盟峰会格外引人关注。现在峰会开过了，除了28点声明，媒体关注不多，有的媒体甚至刻薄地说，所谓峰会，只不过是在联合国大会的间隙一起用了一次午餐。当然，我们还是可以根据声明和最近的事态对美国政策稍作分析。 
 
　　从奥巴马当政以来，美国新政府显示了对东亚尤其是对东南亚事务重视的姿态，也就是所谓“重返”亚洲。在许多美国政界和学界人士看来，布什政府深受两场战争的拖累，对美国在东亚尤其是东南亚的利益没有给予足够的关注，美国和中国在这个地区的力量对比发生了变化，美国在这里的“领导”地位受到了损害。这些年中国的睦邻政策成效显著，中国国力的增长也使其与周边的关系有了雄厚的经济基础。

　　在东北亚，朝鲜与中国的关系自不待言；中国取代美国成了韩国、日本的最大贸易伙伴，成了韩国最主要的投资对象国，中韩关系持续升温；而由于韩国的民族主义、美韩军事指挥权转让的争议、两国对朝鲜看法的分歧(尤其是在金大中、卢武铉任内)等原因，美韩同盟关系有所削弱，早在2006年就有美国学者认为，“朝鲜半岛在重新进入中国势力范围”。中日关系从2006年以来不断改善，尤其是鸠山前首相公开表示寻求在美国和亚洲之间的某种平衡，而美日之间则为美军在冲绳基地的搬迁问题争吵不已、鸠山前首相关于“东亚共同体”的提议中没有美国的地位，这些都引起美国的警觉。

　　东南亚更是如此。越战结束以后，美国长期对东南亚提不起兴趣，也缺乏对东南亚的明确战略。在1997～1998年东亚金融危机期间，克林顿政府反应迟钝，无所作为，东南亚几乎处在美国外交的边缘地位。“9·11”后，美国把这里视为反恐的第二战场，但美国与这里的一些穆斯林大国如印尼产生分歧，印尼抱怨美国“把自己强硬的反恐手段强加给他国”。美国还长期拒绝东盟的要求，不签署《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前国务卿赖斯甚至两度缺席东盟地区论坛，美国对东南亚的投资和贸易整体呈现下降趋势。而与此同时，中国与东南亚国家之间的关系不断改善。中国通过10+1、10+3、东盟地区论坛等机制不断增长对这个地区的影响力，如今中国—东盟自贸区已经正式开始运行。正因为在东南亚美国对于力量“失衡”的感觉比在东北亚更加强烈，奥巴马政府才如此高调地宣布“我们回来了”，“美国打算在亚洲发挥领导作用”，虽然美国从来没有离开过。

　　峰会的28点声明涵盖了美国与东盟关系的方方面面，从政治到经济，安全到绿色能源，防病到防灾，但没有任何地方提到南海，提到中国。多少能沾上点边的是第21点的一句话，“我们将在影响国际社会的挑战方面加强协商与合作，包括不扩散、裁军与地区和平和安全”。白宫发表的文件说，各国领导人“就和平解决争端、航行自由、地区稳定和尊重国际法的重要性达成了一致”，可能在会上有这样的表述，但没有反映在正式的声明之中。看来会议是在避免刺激中国，避免造成东盟与美国联合起来对付中国的印象，与希拉里·克林顿国务卿7月下旬在东盟地区论坛上的高调表态大不一样。

　　从美国方面来说，7月下旬那场交锋给中美关系带来了新困难，但不久美国就派高官访问中国，试图转圜，因为毕竟两国之间有许多需要合作的地方，接下来的G20峰会、APEC首脑会议、应对复杂的世界经济形势、伊朗和朝鲜的核问题等等都需要两国的合作。最近温家宝总理在纽约又与奥巴马总统进行了长时间的会晤，深入探讨了双方关心的问题。大概是为了使中国放心，奥巴马在峰会致辞时还特地提到了中国，他是从正面的角度说的：“我们因此加强了我们一些老的联盟。正如和中国所做的那样，我们还加深了新的伙伴关系。”而且说实在的，现在奥巴马政府棘手的难题一大堆，在美国的政策重要性顺序上，东盟排在比较靠后的地位，奥巴马政府可以投入到这里的精力是很有限的。以致有的东盟国家媒体抱怨说，如果奥巴马政府真的重视东盟，起码应在华盛顿举行此次会晤，明显表示了对美国的不满。

　　从东盟国家的角度来说，他们不会一头扎到美国怀里来反对中国。许多国家与中国比邻而居，山水相连，与中国有着越来越多的联系和共同利益，即使是在南海与中国有领土争议的国家也是这样，而与中国没有争议的国家更不愿意掺和进来。一些国家也就是在两个大国之间搞平衡，为自己多谋求一点利益罢了。他们到底愿意美国介入多深也是个问题。

　　针对希拉里·克林顿所说的美国在南中国海“有国家利益”，菲律宾外长就表示，南海谈判应该严格地在东盟国家与中国之间进行，不需要美国或其他任何第三方的介入。越南副国防部长还专程来华向中国进行解释，表示越南永远不会与别国建立军事联盟，不会允许别国在自己国土上建立军事基地。

　　一些东南亚国家对中国的迅速崛起有担心，有戒备，可以理解。但如果真的出头来反对中国，那就只能使自己更不安全，使自己的国家利益受到损害。现在美国拉拢这些国家，实际上是想利用这些国家为美国平衡、牵制中国服务；美国与这些国家之间也就是相互利用罢了，美国在东南亚拼凑所谓亚洲版小北约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文/陶文钊 作者为清华大学中美关系研究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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