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月26日菅直人前首相辞职之后,8月29日民主党新党代表人选尘埃落定之前,许多观察家都将此次党代表暨新首相的遴选,当做“后小泽时代”是否开始的试金石。
道理是明摆着的:自鸠山前首相被迫下野、小泽一郎同日辞去民主党总干事,尤其2010年民主党党代表之争败给菅直人后,作为民主党内第一大派系——小泽派的首领,和纵横日本政坛42年的元老级政客,小泽系在民主党、乃至日本政坛就成了令人头疼的政治角色:一方面,民主党惩于小泽政治生涯中多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政党和派系间进行政治投机和押注,并导致政治版图剧烈变动的历史,以及他在民众中的不佳口碑,急欲“去小泽化”,以前原诚司、野田佳彦为代表的党内少壮派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而被其两次“叛变”,弄到元气大伤的自民党,则更公开发出声明,要求民主党“清除小泽影响”;另一方面,小泽派兵强马壮,仅在众院就号称能控制100-110个议席,超过众院议席总数(478席)的1/5,几与自民党一党(116席)相差无几,6月自民党等在野三党发起针对菅直人内阁的不信任投票,在党内饱受少壮派追杀、主流派冷落之苦的小泽一度高调倒戈,党内公然响应的众议员竟达70以上,逼得主流派不得不咬牙妥协,以暂停“清算”换取小泽的息事宁人,可以说,党内党外,对小泽是且怒且惧。
此次菅直人辞职,新党代表之争先后呈现“七雄争霸”、“五马分肥”态势,由于首相由党代表自然接任,而党代表由参众两院共398名民主党议员投票选出,小泽派虽不复昔日之盛,核心加附从,调动150张左右选票的能力还是有的,正因如此,包括昔日“去小泽”最力的前原诚司都主动示好,希望小泽顾全大局,支持党内最有希望的候选人,确保民主党在国会选举前最后1年多任期内的团结,并争取更有利的国会选举态势。而小泽却撇开民调排名靠前、呼声最高的两名少壮派候选人前原诚司和野田佳彦,选择了素有“老好人”之称、各项民调仅居第三位的海江田万里。很显然,小泽通过此举,在党内业已摊牌:29日的选举,选的实际上不是谁做党代表、首相,而是谁当民主党未来的家——小泽,还是他人?
如果海江田当选,则证明民主党“去小泽”派系合力,也奈何不了小泽派的压力,小泽可以对民主党的人事安排予取予求,并很可能借“拥立”之重,再演“幕后宰相”的双簧戏;反之,倘是其他人当选,便用事实表明,小泽在民主党内一手遮天的日子业已过去,这只“平成时代政治变色龙”在日本政坛的关键角色,也将遭到更大质疑。
选举的结果,显然是对小泽的沉重打击:第一轮,海江田一马当先,却并未获得简单多数,被野田佳彦逼入决选,表明小泽派虽底蕴深厚,却尚不足一击得胜;第二轮,原本在选前并不被看好的野田成功上演大翻盘,大多数首轮支持其他候选人的选票都流给野田,表明民主党内少壮派、主流派和多数小派阀,已在“去小泽化”方面达成高度共识。
与更年期的前原相比,野田佳彦实际上更“鹰派”,对小泽的态度更不妥协。前原在选前曾幻想与小泽派达成默契,做过团结、拉拢的姿态,而野田则缄口不语,作出“去小泽”到底的架势。可想而知,翻盘成功的野田就任党代表、首相后,将趁热打铁,把冷锅已久的“清算小泽”再度升温,和自身同样因不当收受政治献金而被迫辞去外相职务的前原不同,野田在这方面并无政治包袱,“喊打喊杀”,都更无顾忌。
为改变“短命内阁”宿命,在参众两院分别由两党控制的“畸形国会”时代,尽可能保持内阁稳定,民主党内少壮派一直有与自民党结盟、或至少争取自民党局部合作的意愿,却遭到后者冷遇,“去小泽化”是自民党近年来的重要政治主张,少壮派野田如今成功组阁,继续穷追猛打小泽派,既可清洗内部,又可怀柔反对党,可谓公私两便。
然而,就此认定“后小泽时代”业已开始,小泽已丧失自己在日本政坛的影响力,只怕为时过早。
正所谓“韩地虽轻,得韩者众”,小泽派如今的形势,正所谓“烂船还有三斤铁”,百席左右的议席,不容小觑的基本班底和深厚人脉,正所谓成己、成人之事不足,搅局、坏人之事有余,“附秦则秦强,附楚则楚霸”,不论在自民党内各派系间,还是后来令人眼花缭乱的新生党-新进党-自由党-民主党反复跳槽、改组,自身与首相宝座屡屡擦身而过的小泽,却在多次投机中造就、毁灭了一个又一个大小“朝廷”,倘野田和民主党内追杀过急,逼人太甚,小泽派成为“游子”,那么众院的生态平衡将被打破,小泽这百十张议席的小砝码,将成为倒逼民主党新内阁、决定立法选举是否提前的决定性分量。
可以说,8.29民主党代表选举的结果,和野田佳彦的成功组阁,是小泽时代倒计时的开始,但尚不能说“后小泽时代”业已到来——这一天,恐怕要等到最迟2013年前,日本新的立法选举结果揭晓方始,而至少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日本政治格局的脆弱平衡仍将反复受到考验,野田佳彦的新内阁,也随时可能成为又一个“平成短命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