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6点多，长清区马山镇魏家庄村村民张魁伟在村头坐上了村里劳务公司给安排的车。车上已经坐了本村和附近村的几个村民。人齐了，他们直奔园林绿化项目所在地。在此之前，劳务公司已经给他们买了意外险，这让张魁伟心里踏实多了。
而在去年，他还经常凌晨4点多就出门，披星戴月往长清区文昌路和清河街交叉口处的零工市场紧赶慢赶。即便如此，往往到时，几千口子人已经候在那里了。然后，他们或拿着个烧饼在啃，或眼巴巴地瞅着过往的一辆辆面包车。不远处，“揽头”从一辆车上下来，“干园林绿化来10个人。”一群人蜂拥而上，伴随着“我！我！”的叫喊声，张魁伟挤上车，短短几分钟后，车辆就绝尘而去。留下的人继续在那里等活儿。工钱？靠嘴谈。保险？几乎不存在。
变化，始于长清区农民工就业渠道从多数依靠传统聚集“人市”等活计的单一方式向线上线下并行转换的探索。
2020年济南市政府工作报告提出，“要坚持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为主线，坚持以改革开放为动力，推动高质量发展，做好‘六稳’工作，落实‘六保’任务，咬定‘大强美富通’现代化国际大都市目标不动摇。”作为“六稳”的重要内容之一，在亟需“稳就业”的形势下，长清区广开渠道解决农民工就业难题。特别是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之后，逐渐改变农民工聚集“人市”的就业方式，纾解就业难题，让农民工更好地融入城市，实现有尊严地就业成为“刚需”。这种背景下，改变既需要“迎难而上”的勇气，更要有“化危为机”的智慧，归根结底则是对为政者“担当实干”的考验——求变
每一个变化的发生都会面临一定风险。险在历史沿革下的约定俗成，险在改革创新路上必然会遇到的阻力和困难。长清区农民工就业方式的转换也不例外。
位于长清城区的这处零工市场已有二十多年历史。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随着外出打工的农民日渐增多，顶峰的时候，每天会有接近3万人聚集“找工作”。家住附近的居民亓航对此深有感触：天刚蒙蒙亮，卖烧饼的、卖油条的就在路边摆上了摊位，随着摊位增多，路面越来越窄。城管来了好一阵，过一阵又那样。南来北往的农民工一般在这里凑合一口等待活计，家远一点的前一天就赶过来找个小旅馆住下，等一辆辆载着活计的面包车开过来，把他们带走。人多，事非就多，“人市”三天两头有打架、闹纠纷的，曾发生过交通事故，也曾有过刑事案件。人多，就有市场。有人这样描述，“光在这里给农民工看车，月收入就超过一万元”。
不可否认，这个零工市场确实为提高农民工收入发挥过作用。但随着经济社会和城镇化的发展，人民群众的需求已不仅是“物质文化生活的需要”，而是扩展为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的新需要。这个时候，这种处于主城区中心的人力市场集散地的弊端逐渐显现。且不说治安情况，仅这里带来的交通拥堵和安全事故就让城区居民忧心忡忡、怨声载道。关于这里的每一个投诉电话都在加大长清区委、区政府取缔主城区零工市场的决心。但是这些问题犹如横亘在想法和行动之间的沟壑：如果搬迁，搬到哪里去，土地指标怎么解决？说一千道一万，“六稳”面前，提高农民工收入是关键。市场一取缔，农民工收入下降，这个结果政府显然不愿意看到，那么怎么规避这种后果？寻变一方面是市民对取缔主城区零工市场的急切期待，一方面是“稳就业保民生”不能耽误，多方权衡之下，长清区委、区政府决心已下：在有效拓宽农民工就业渠道的前提下，疏堵结合，坚决取缔！
疫情期间，一场场集合了长清区有关部门的研究论证会紧锣密鼓地推进。农民工就业新渠道在哪里？改变单一传统就业渠道会有哪些影响？如何全方位保障农民工就业权益？想到了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并做好预案，长清区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减少人员聚集”，今年年初，疫情防控工作的需要使长清区委、区政府有了把计划付诸行动的直接动因。2月23日，一场集合了所有相关部门负责人、也是行动之前的最后一次“研讨论证会”召开，为后续工作提供了具体思路。因为疫情，春节过后多数农民工还待在家中。把握住这样的机会，长清区人社、公安、交警、交通和执法等部门组成工作小组，每天4点开始在零工市场值班、劝导和宣传，确保市场不再出现人群聚集。同时，为不影响农民工的收入，长清区制定应急预案，精准施策。区人社局利用济南市公共就业服务平台上的150家企业为农民工提供5000个就业岗位。各个街镇的便民服务中心也积极响应，通过掌握的就业信息引导辖区农民就近就地就业。针对一部分农民离不开土地和家庭只能打零工的情况，长清区派通劳务公司研发的农民工就业小程序“易秒招聘”派上了用场。疫情防控的关键时期，该公司紧急对小程序功能进行完善，农民工就业渠道悄然实现了从线下到线上的转移……思变
主城区的零工市场不能取缔了之，拓宽就业渠道也不能“应急”了事。长清区委、区政府深知解决农民工就业需要长久之计。
3月8日凌晨4点多，一个星期天。长清区委书记王勤光仅带着一名工作人员，“四不两直”直奔零工市场取缔指挥部。看完一圈下来，时间已是5：20。此时，区委组织部副部长、区人社局局长时军华放下手中的《农民工就业指导方案（讨论稿）》刚想上床眯一会儿，“叮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响将他惊醒。打电话的正是区委书记王勤光：“到我办公室。”时军华回忆那天的场景，“经过现场调研，勤光书记对零工市场的管控是比较满意的，没再出现农民工聚集。王书记急切地追问，农民工就业长效机制进展如何？”时军华简明扼要地回复，“书记，全区10个街镇城乡劳动力资源调查摸底工作即将完成，我们马上就有自己的农民工数据库了。”
长清区究竟有多少等待就业的农民工？怎样为这些农民工提供更加精准的就业服务？作为人社局局长，时军华时时刻刻都在寻找答案。在他看来，就业是民生大事，一头连着百姓饭碗，一头连着经济发展。春节过后，他就部署线上线下开展城乡劳动力资源大调查，只有摸清底数，就业才能有数。长清区委副书记、区长赵居安表态：“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区政府尽全力支持。”时军华当即为全区609名就业协理员争取了每人每年500元、连发三年的补贴。
以梦为马，大步向前。一场劳动力信息大调查，在长清大地紧锣密鼓地展开。年龄、性别、工种、电话……一个个有就业能力和就业愿望的农民工信息被记录在册。这些信息统计上来后还要录入电脑。为了调动工作人员汇总信息的积极性，长清区制定了每录入一条信息奖励0.15元的政策。在这期间，许多在家等待开学的大学生成为各个村打开电脑录入信息的“主力军”，他们加班加点，废寝忘食。20天，10个街镇、16.4万人的就业信息采集、录入和编印工作全部完成。自此，长清区城乡劳动力资源有了详实可靠的数据库，推进农民工就业有了大数据作为支撑。谋变
数据统计不是目的，怎么用才是关键。
如何让冰冷的数字活起来？时军华督促区公共就业服务中心，把16.4万条信息以村为元素、以街镇为单元编印成册、刻录成盘。一时间，5000本《长清区城乡劳动力资源数据库》和5000份数据光盘，成为长清区稳岗援企的“法宝”。此时，企业复工复产已经迫在眉睫，农民工就业也已箭在弦上。区委区政府主要领导、区委组织部部长、分管区长和人社局纷纷行动起来，把《长清区城乡劳动力资源数据库》靶向推送到建筑企业、劳务公司和施工队班组长，帮助农民工实现精准就业。大数据，改变了长清农民工的就业习惯。零工市场存在的时候，信息极为不对称，农民工外出打工需要被动地跟着某个“班组长”，每天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去城区集合点等车，对工资也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而这份数据库被广泛推送之后，他们提前就能收到用工信息，一个农民工同时会有好几个“班组长”跟他联系。这样，信息对称了，农民工有了更多的自主选择权，不仅增加了收入，还能在家门口上车，出家门进厂门，实现“点对点”就业。
这还只是这份大数据的短期用途。拿着这份数据，长清区还有更为长远的打算。区委区政府思路清晰：党建引领，促进和保障农民工就业。为此，马山镇魏庄村、平安街道后朱村、归德街道沙河辛村党支部领办、创办“党建+劳务合作社（公司）”，带动全区10个街（镇）和具备条件的村（居）陆续成立村集体劳务公司，更多农民工通过村里的劳务公司找到工作。截至目前，近3万名农民工走上工作岗位，村里的劳务公司通过市场运作增加了村集体经济收入。在已经创办济南巨晟劳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的魏庄村，党支部书记刘兴喜告诉记者，魏庄村共有101户376人，170余名劳动力。受疫情影响，春节过后，村里百姓普遍反映找工作难。随后，村“两委”、部分群众代表出资，成立了巨晟劳务公司，收取用工单位服务费，免费帮助村民就业，根据工种不同，替他们购买人身保险。刘兴喜说，劳务公司村民无需投资，却可以无偿持有49%的股份，年底分红。转变
长清区孝里镇四街村村民张华一一直想找一份离家近的工作。他的求职意向登录大数据平台后，很快在当地企业找到了一份月薪6000元的电焊工作。孝里镇是全省最大的黄河滩区迁建工程所在镇。实现该镇黄河滩区脱贫搬迁的3.2万人口“搬得出、稳得住、能发展、可致富”成为长清区委区政府的头等大事。这3.2万人当中，有就业能力和就业需求的农民有1.7万人。在专项行动开展伊始，长清区人社局党组、孝里镇党委和山东鹏劳人力资源管理有限公司党支部强强联合，成立山东鹏劳职业培训学校，对孝里镇黄河滩区迁建农民进行免费职业技能培训。6月12日，记者走进镇政府五楼教室时，50名农民工正在参加电工、焊工、木工、育婴员线上培训。这群正在接受培训的迁建农民已经被山东朗冠建筑工程有限公司预定。这家公司在蒙阴、商河、潍坊、长清等四地设有较大生产基地，仅孝里工业厂区就吸纳农民工1000多人，与之相关联的工地服务人员需要量突破20000人。前不久，39名经过培训合格的电焊工直接到山东金沃安防科技有限公司就业，既解决了农民工就业，又缓解了企业疫情期间招工难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村村都有劳务公司，这个愿景正在长清渐渐变为现实。为让农民工就业更“保险”，长清区广泛开展党建引领促进和保障城乡劳动力就业专项行动。充分发挥基层党组织战斗堡垒和引领示范作用，“党建+劳务合作社(公司)”模式确保了党建红色基因的注入，形成了城乡劳动力就业权益的保护屏障。长清区10个街镇，已有6个劳务公司56个劳务服务队。村党支部领办的劳务合作社(公司)为输送的农民工购买了保险，有条件的村还开通了就业服务车辆，车接车送城乡劳动力外出打工。百姓外出打工有了组织，农民工的权益得到了根本性保障和维护。
目前来看，长清区以大数据为支撑，“党建+劳务合作社(公司)”的模式已经经过实践检验，且运作效果有目共睹。这种新模式也是新旧动能转换的重要元素之一。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农民工就业模式转变的经验可以同样应用于大学生就业创业，给长清建设现代化山水魅力新城、打造现代化中心城区注入“人力资本”新动能。（记者 邵明红 通讯员 李娜 石瑶）
